齐如山:从新旧写真说到柳迎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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研究中国旧戏的人,都说西洋话剧没意思。研究西洋话剧的人,又说中国旧戏要不的。这两句话都错了。总之,西洋话剧是世界上公共的东西,中国旧剧是我们民族的东西。不学公共的东西不能与世界共同工作,不练习自有的东西,不能够保存民族的精神。各种文化都是如此,戏剧也不能例外。
近来又有一般人倡论融和主义,意思是将旧戏改良,慢慢的改成新戏,他自命为是折中的办法,其实这尤其错了。总之,愿意研究旧戏的人,就只管研究旧的,愿意研究新戏的人,就只管研究新的,又何必一定要往一起去搅和呢。
世界上的东西有可以混和的,有不能混和的,比方中国衣服和外国衣服是不容易混和的。要想做一件西服,只管去做,若必要用一件大褂来改,是不会好看的,戏剧也是如此。
梅兰芳、齐如山与音乐学院女生
话白是有特别规定的,大致多用四六骈体的句子,就是不用骈体也得“有气势”、“调平仄”,念出来方能好听,有板有眼。现在一定要把他改成所谓国语体的一种话,固然没什么不可。但是,世界上的东西各有各的形式,实际上的文字各有各的体例,比方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,为大家容易明了起见,也未尝不可演成白话体,但是非将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烧毁了不可,这又何必?
音乐歌唱一层也有人想把他改一改,比方乐器,想去掉锣鼓加上瓦尔林,歌唱也改为外国歌,那么就演外国的“欧佩啦”就是了,何必非用中国戏改造不可?
戏中各种动作本来都是舞的姿式,也有人说他太不自然,主张“写实”。所以现在脚色有许多已经趋重写实,一切动作颇近自然台下,报上也有许多人恭维捧场,但离旧剧规矩太远了。西洋的话剧固然是写实,但是他们的“欧佩啦”合一切的跳舞也不是都是写实的呀。他们的舞不可随便动作,为什么我们的舞要非改的随便动作不可呢?其余一切衣服、盔头、器械、切末、布景等等,都是这样的道理。
梅兰芳、朱桂芳之《金山寺》
现在随便提出一出戏来议论议论,比方《汾河湾》这一出戏,有许多人说柳迎春在寒窑受苦一十八载,万不许穿一身的绸缎,戴头的珠翠,这话自然也有片面的道理。但是中国戏剧处处力求美观,无论花脸、旦脚、小花脸等等,总是以好看为主。倘乎像真的样,蓬头垢面,穿一身破烂衣服,不用说他不美观,像这样一个人摆在台上,又有什么意思呢?
尚小云、尚长春之《汾河湾》
再说国剧的规矩不许用布景,无论哪出戏都是一个门帘台帐,倘乎一人穿一件极旧的乡下衣服,合那红缎子平金绣花桌围椅帔、红缎子平金绣花门帘、台帐等等也太不调和呀。进一步说也可以把桌围、椅帔、门帘、台帐不用,改成一个写真的寒窑布景也未尝不可,果如此扮像合布景,可以说是调和了。
但是柳迎春出来为什么要那样的走法并且有许多的锣鼓随着他呢?再进一步说,也可以把戏中的身段步伐都改成写实,像人平常的动作,一切锣鼓也都免去,但是柳迎春为什么要那样的笑,那样的哭,那样的说话,还要大唱而特唱呢?
再进一步说,一切的哭笑话白都改为写实,唱工也免去,那就可以说是一切都算调合了,研究新剧的人看着一定也可以满意了。但是照这样的办法,实在离旧剧的规矩合精神太远,不如就请特另编排一出写实话剧的《汾河湾》来演,岂不省许多事。又何必非用旧戏去改过不可呢?这个歇后语叫作“脱喽裤子放屁,多费一道手”,所以说是不必将两件事情硬拉到一起。
言菊朋、南铁生之《汾河湾》
再说果然办理得法,无论旧戏、新戏都可以于国家社会有益,办理的不好,便都于国家社会有害。比方现在蹦蹦戏也常演写实的话剧,能够说他于国家社会有什么好处么?话说到此,可以止住了。但是有几句话是必须要声明的:就是柳迎春的扮像按旧规矩头上包蓝绸子,或蓝布,不能戴许多首饰。身上要穿女富贵衣,就是青褶子上缝上若干块碎绸子(富贵衣之性质全在行头中已经详细写出来了,可以参看)。若按高腔的规矩,青衣是连粉也不许擦的。现在的脚色可就不然了,往往戴一头珠翠,穿一身绣花衣服,真也难怪有许多人挑眼,就是想着强辞夺理,也没法子替他们辩护了。
(《大公报》1935年2月23、24、25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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